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蛇行(长诗)
——献给敬文东


文/唐不遇


○  代序
(黑夜的献诗)

它别有用心地铺展
黄昏那毛绒绒的呼吸,
从落日的线团抽出
一个个谋杀现场——

有人被收买,有人拒绝
记录:啊,伟大的
诺亚方舟!一阵又一阵风
劫掠未来的赦免令。

我从内心越走越近;
我荒凉的肉体自午夜时分
才有一条沉默的蚯蚓
拖着精液爬过——

拱起一波垂死的神经。 
我累了,连耳朵也发出
嘲弄的哭声,骨骼
缩成一枚牙齿,和空中的 

另一枚反刍这十年经历,
然后把遗嘱唾在脸上;
我甚至说“白色”的大地,
惟有灵魂,我怎能确知?

一  出生

A
(短歌Ⅰ)

我有一只手表,

我有一只

祖先的手表——

凝视它:你就停止跳动;

谛听它:你就加速环行——

噢,祖先的手表,

我是一只

祖先的手表,噢!

B
(短歌Ⅱ)
(——哭泣吧,它已被光明杀死)

钟表被钉上略显痴呆的天空,
两条臃肿的指针叠成
一只失明的眼睛:钟表匠
把儿子紧闭的小嘴撬开。

每天清早他推着修理柜
来到街上;而每当他匆促
又整齐的脚步声传来,
我便抓紧时间,结束这故事: 

从前,我是一名冒险家,
为了理想备受惊吓……从前,
你像南方的雨越下越大……
又一天到来,我拨开窗帘

往外看,第一次瞥见他的
修理柜里空荡荡;于是我转身
把时间拨得缓慢低沉,直至
健康的爱情也被绑在床上。

C
(死亡时刻的回忆)

……当春天的小手
还残留着秋天的阴毛;

当一个满心疲惫的浪漫派
正绕过青春去亲吻老年——

你亮出满身结痂的伤痕
出生了。呵,树叶从窗前

滑落;一群流产的冬天
瞪大眼睛唾弃着一切。

D
(平安夜)
(圣母玛丽亚如是说——)

啊,哭泣吧,又一次
在人间烙下痛苦的记忆——
让我学着那帮调皮的女孩子说:
给我一个世纪的爱,倒不如
来一副耐用的避孕套! 

我生下的是诗人,还是怪物?
他嘶声裂肺的尖叫投掷出
噩梦的抛物线,灵魂的窃笑;
从那边无数魔鬼现身,为他深叹:
“那没有鞍子的脊背上

却是另外一种黑暗。”
另外一种……呵,我懂什么! 
但我愿我是玛丽而非玛丽亚,
当我眼前骤然闪现
另一副淤血的十字架! 

E
(新生)

革命的头颅从露天电影垂落,
你端正一下板凳,接着睡;
醒来后回家的人流多么拥挤呵!
——这板凳就变成了你。

瞭望塔的目光踱来踱去。

当一束狂野的湿草刺破你
又一个睡梦中急坠的尸体
漏掉无用的喘息,你开始摸数
那干瘪胸口的橘瓣。 

水上痛苦的睫毛一眨——

仿佛水底一颗失控的朝阳,
你眼睁睁在疾风中转向、
奔跑;一个清道夫说:“早上好!”
就把你的心用力扫出跑道。

噢,你体内哗哗的水龙头……

二  热爱

F
(孤独的狂欢节)

我把毛竹梯子拆掉;这是我
骤感陌生的小小阁楼。
蚂蚁堆积,纸老虎装得
多么乖巧;在那气泡后面,

不是鱼,是一只猫。 
鲜花睡在桌上,被吃掉;
鲜花睡在桌上被吃掉—— 
唱啊,多么明净的一只手!

多么理想!孤独又狂热地吃,
始终艺术般地执着于吃。
那无法阻止的,让他吃掉!
那铁锁和棺材,让他吃掉!

直径两米的日子,吃掉!
无中生有的爱,吃掉!
走路右倾的空心人,吃掉! 
不必为明天窥伺的眼睛发愁。

而“他”是什么?一个冰冷的
被吃掉的意志;没有面包,
更没有多余的情感,像我今夜
僵卧着,等待被阁楼吃掉。

G
(童年)
(一个变得如此沉重的话题)

在头脑的远方,有一个多情
又全无心肝的小小白痴,
一个字都无心认识,对鬼怪
怕得要死(如今正好相反):
月亮用它制造出许多尾巴。

它还没有一颗失眠的心
等待陌生的夜晚去抚弄;
眼睛和眼睛的主人磕磕绊绊,
青草带着苹果的气息
永远伏下身子,软成大地。

它应该被尽早忘掉!
——尽管它早已弃你而去,
协同一帮爱的恐慌叛逃——
在游戏中流血牺牲,却从未
亲眼目睹一个人的消失。

可是在一趟日暮还乡的
末班车上,长路漫漫,
有两个孩子因年幼无知、
真心的恐惧,便要指挥一切,
终止窗外那无止境的葬礼……

H
(爱情) 
(我说:“我爱你。”)

1
我仅有一个,而你
在梦的水面布满化身——
我无比孤独地爱着那么多的你。 

(你问我:“你爱我吗?”) 

转眼到了秋天,我不愿
再发笑,只轻轻哀叹,
把红肿的舌头伸给你看。

2
那舌头借给我们的,
我们慷慨地
送给晚餐和一阵风。

3
没错,我们需要忠贞的爱情、
爱情的忠贞;我们需要宽大的墓碑
把它弹回到恋人的怀抱。

I
(诱惑Ⅰ)

在黑雨中发黑,在
呻吟的芽后进一步呻吟:
你干起你母亲做过的勾当。
而我充任了父亲的角色,
整日咆哮,却保守秘密。

(我们都曾是
丛林中的一棵树。)

天黑前她身材更显高挑;
明眸远眺;又拒绝一个求爱者
献上的浮云;矜持地微笑——
她下身却紧张地
享受着榛莽的抚摸……

J
(信使,或黑暗之门)
(关于我自己)

这是狂喜和失明的心;
这是智慧和白痴的阴影:
我给一切眼睛
分发这只大眼睛。

深夜路过自己,那里
快乐抱着忧愁昏睡!
突然我射出一束
充血的粗砺的目光。

此时,我记起了我——
(我手指笨拙地
写下这行诗,受到了
以往所有诗行的歧视)

一个光明的信使
被光明遗弃: 
终于我有了足够的安静
独享这全部的黑暗。

三  结婚
(这又老又丑的人生要我吻它)

K
(一个玩笑)

过年了——
一切都是旧的;
破破烂烂的内裤 
被狠狠搓洗。

噢,下体虽旧, 
惧内症可是新的。 

L
(玫瑰夜) 

我整夜整夜做着玫瑰色的梦: 
小学历史书里躺着夹书芽, 
中学历史书则撒满石灰; 
而我对书本的历史不感兴趣。 

我梦见我身边躺着一个巫师,
他流动的脸上长出尖刺,
长出了长腿蚊、患哮喘的牧人、
爱唠叨的族谱、忧伤的蜘蛛…… 

以及野玫瑰坟场;我战战兢兢
从这里爬到了天亮。唉,我触到了
床和地板!却眼看着自己 
走进又一片荒凉的血白梦境。 

M
(第二夜)

省掉大笑、咳嗽和眼泪,
这一夜只剩下一个人。

一个人在梦里吃吃睡睡。
一个人在梦里感激。
一个人进入最小的故人故事。
一个人发脾气,又
一个人默默地收起风暴。

这一夜,只剩下一个人
对着那一夜的梦发愣:

有一座刚刚浮上海面的冰山,
有一个痴呆地喝着牛奶的老妇人,
有一粒果核发出了尖叫,
有一窝鼹鼠,有一大帮杂种
继续唯美的乱伦。

是的,有一种剩下
直到什么也不剩下;
有一种空变得更空——

(呵,有一种瞬间)
转眼就把我挤回子宫的下午。

N
(下午)

来历不明,就赏一耳光,
疲倦正染上尘埃。

晚报在印刷中,爬行动物
在另一张纸上停下,搜索舌尖的

倒影;而早孕的焦灼
被社会学修辞一再推迟。

现代风情的解说员,我一定曾
偷偷地对她的言行催眠——

她就要抵达目的地;
她就要走进美学教室;

她就要同时沦为虔诚的基督教徒、 
泛神论者、坚定的共产党员。 

在门口,她垂下的头不小心
弹出一支黄色标语: 

振奋精神,杀死那个人!

O
(雾)

上帝说:“要有雾。” 
于是我们分辨出
那有规律的赤身裸体。
当生活噼里啪啦地走着, 
因为看不清
而变得真实,我们
把眼睛瞪圆又垂下眼帘,
转过头就猛然想起 
别的一些事情,三两个
多年未见的朋友——
十年?或许二十年。 
叽叽喳喳,这兴致令人感伤。 
我们一边呕吐一边微笑, 
不放过每一个调侃的机会;
在斗室里数人头,默记下 
一套松了又紧的表情—— 

现在,到两公里地以外 
去寻找昨夜遗失的一块手表:
(动身之际,那秒针仿佛
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鸣响)
哦,多么熟悉的家乡!
然而一次次陌生的转向
在他每一寸小心里
都引起一种可怕的悲酸。
此外他一无所获。但他左胸
那扁平的口袋装满了什么?
无须上帝开口:这就是

雾。他却未言先笑,大颗的
泪珠滴下,仿佛裸身于
上帝的大浴缸,说:“你们一生 
多情的火种诞生于此。”嗤—— 
我们无法澄清,又不肯相信。

二  仇恨
(——你仇恨什么?)
(——不,我只是厌倦。)

P
(一种痛) 

一条美人鱼为取悦她的情郎
在月光下露出闪闪发光的红鳞,
却被狠心送进了海洋馆展览——
她发现他石头的心已经晚了。

我撞见这般老故事已经晚了!
就这样,我湿漉漉的灵魂
刚一爬上岸,在文明的指导下
就发了狂。噢,白痴的一个, 

尝过痛苦便及时呕吐的一个,
为“真理”再次吐露了“爱”字;
这让人无端痛恨起阴谋和牙疼, 
生活的鬼影却只一闪念而过。

没有人逼迫你,要你开口了,
你可以慢慢翻晒额头的天书——
整个下午慢吞吞地,漫起大胆
的心理,独自一人料理晚餐。 

那面庞模糊重又清晰,夜晚
和睡眠却永远保持他的神秘——
走失了双腿却梦见翅膀,刚刚 
抵达便作出迅疾飞走的决定。

Q
(诱惑Ⅱ)

1 
悬空的胃灌多了啤酒;
这色胆包天的家伙,
他去摸另一座高耸的胸脯, 
又歪着脖子大声呻吟,
胯下擂起了战鼓,样子
显得多么卑劣、下作,
还有那么一点小滑稽:
给古罗马掐掐手指头—— 
他在岁月的中年吃奶。 

2
他吃的是肉,撒的是血;
如今酒量不行了,身子虚, 
二两白干就把他的哭腔吊住。
而凌晨两点他竟感到冷,蜷缩 
还是伸展,不容自己选择。
哦,更可笑的是,稍微清醒的时候
他摸索着把黑色电话线狂扯,
以为这样就可以自由—— 
却从此失眠,乱语胡言。   

R
(掷铁饼者) 

他赤身裸体,毫无羞耻之心——
或者直接就没有心:是不需要,
还是等待着一个完美时刻的到来? 
可当他越过了更多的雕像来到这里, 
美男子,如今他的目光倾圮,
头颅战栗仿佛一张踩空的蛛网。 

看!希腊的眼睛瞎了,古老的 
雕刻刀把他钉在旧梦中央;
神的意志,像那枚甩不掉的铁饼
一刻比一刻黯淡,被蝇脚撼动;
落满灰尘的男根空荡荡地垂着,
渴望她们的抚慰(而蚂蚁渴望舞台)。

完了,过去了,一位可敬的夫人
已经梦见他感人的死亡。有
一天,一个百无聊赖的女诗人
瞥了一眼那丑陋的东西,摸摸他
肉鼓鼓的臂膀,急忙走开了——
他被力扭曲的身子填满了寂寞。

S
(1999:未亡人的死亡历险) 

1
烈酒被烧死,葡萄被瓜分, 
未亡人与未亡人抱头痛哭——
盲目的杯盏在黑色头顶爆破,
碎片落入鱼群涌动的眼窝。

那位著名的魔鬼捏造了气氛,
它将我们整个夜晚笼罩,
为铁匠锻造一柄扭曲的性格——
她单纯的“一生”遭到了嫉恨。

2
年轻时有谁不惧怕孤独?
但她已觅得解脱的办法——
为下定决心后的安详而战栗,
她向亲人送出最后的爱恋。

“我想你。”“真想一个人
好好静一静……”她浅浅一笑——
她鼻子上又拱起那可爱的褶皱?
只有红色电话线在手边缠绕。

3
我曾经躺在床上冥思苦想——
“生活累吗?无奈吗?”“呵……”
一个浅尝辄止的少女代我回答, 
她圆圆的脸蛋走尽了秋天。

破碎的恐惧和悲愤攫住我的心,
对她的轻生我一无所感!但所幸
在魔鬼的大门前她被摔醒——
安眠药,静静,安眠药,静静。

4
“真没想到,我还会醒过来——”
“出去时路是多么漫长,回来时
却又如此短暂(我牵着她来回走)。”
“难道记忆里的漫长都是短暂?”

她趁着头痴脑呆呢喃出那些傻话;
而我,这话叫我如何说出口?——
“生活是多么美好,你要接受
那混蛋普希金的忠告!”

5
我奇怪我拥有一颗
如此疼痛的心!
而当黎明临近,树木和星辰
缄默,一对又一对恋人

低语着从我身边绕过——
又是谁的心无耻地躁动 
在这条幽静的情人小道上、
夜晚的波峰浪谷间?

6
多少天,又过去多少年,
我们没有死去,却老得烦厌,
不断地让我从窗口望见——
那死亡在阳光下低头打扫

凌乱的足迹,直到暮色骤降——
想起:当年我们曾把枪口
对准死亡,激射的弹头
却将自己的灵魂擦伤。

T
(旅行)

现在,大笑,现在
随我末日之旅。

请结束,请彻底告别
情人和噩梦断头台。

刚刚说出一句谎话的男人
站在滑溜的马背上唱歌。

跌下来时他们说:
忍耐;一切,要忍耐。

现在,为仇人哭泣, 
为了他追踪到马头琴下——

他长着多么难看的阴茎鼻子,
一拳把我的记忆打歪。

我走了,我只拥抱你,
我的变性怪人——

只拥抱下一个跌落的音符。

一  死亡

U
 (云:对白) 
 
“……而日升日又落,
我终于学会了倾听,
并常醉心于那晚风
送来的痛哭或欢笑。
老朋友,你可以再次
展开你美妙的嗓音诉说,
这地方有什么变化?——
啊,难道你变了哑巴!”

“就像一只伤心的容器
在某个不眠之夜忍受了生活,
我却学会了静默——
尤其面对有耳朵的东西。
嘿,当你盘桓在我的头顶
为发现一颗心而痛苦呻吟,
我就一眼认出了你。
你从哪里来,要到哪里去?”

“为波德莱尔所喜,
一碗艺术和没药的浓汤;
为发现更多善感的心
而离开了法国,流离失所——
此前许多年我到过
俄国(那土地多么辽阔!),
魔术般的身段,却惹得
小莱蒙托夫泪流满面。”

“噢,童年时我曾
追着你的影子扎入水中,
却被一粒沙子击中——
到如今它才开口把我嘲笑。
尊严去死!请垂下你
壮硕的男根,攀上你流浪——
你将带着我光临
哪一条灵魂的大河?”

V
 (黄昏的预感:独白) 

像旋转一粒锈蚀的螺丝
把上帝的天灵盖慢慢拧开,
我捞起这本旋梯状的薄薄诗集,
每迈出一步就毁掉一行。

夕阳的茶杯凉了,飞鸟
在吸干的水中迅疾下沉;
小家庭却永远悬浮着小美人,
她们等待最后一刻的昏睡。

再有三步,就是别离,
过往的一切都将属于我;
那旧日所丢失的眼神、记忆,
再不寻找,再不留给沉默。 

我穿上晚礼服,戴上帽子, 
于是多像一个人,急冲冲出门,
打开散发腐味的栅栏,去赴
一个有多么庸俗的宴会。

但在林荫下的第一条道旁
我就遇到了突袭,一群精致的 
肉色小怪物钻进了我的体内,
变成一根专事咬啮的肋骨。

这又一次激发了我无穷的想象,
不由得深自悔恨,一边颤抖
一边释放出最后一片霞光、
撕日历纸般锐声尖叫的黑粉——

那就是惯于发现及被发现的
无可选择的时光,悄悄话
要由你一个人来说:噢,漏斗
被封底;胜利的双指在重合。

W
 (空格山:空白)

山,正在死去的山,
而我还是一个小伙子?

哦,一只小飞鼠
向黯淡的来路质问远方。

我挑出光滑的搪瓷碗、茶杯,
留下竹楼,炉灶里的灰。

烟,最后一次包围我,
最后一次,成为历法。

贫寒也像我一样黑?
而云的哈哈大笑变得苍白。

走吧,丛林中铲出一把一把的鲜血。
(他愉快地回忆,爽快地忘却)

松子问:你父亲叫什么名字?
你祖父呢?我摇摇头——

我把它摇到了山的背后。
(你曾祖父呢?你高祖呢?……)

于是我开始无声无息地下山,
偶尔嘀咕一两句空格语。

X
 (噩梦:灰白)

我走进裁缝师的房子,
他走进剪刀,花布,和黑夜。

他铰碎并咽下我(甲鱼的脖子),
我剪掉他畸形的心和胃口。

Y
 (还乡:黑白)

一生的加速只为了减速,
让坏蛋也能高举双臂
在原地摔一个漂亮的跟头,
感慨这辈子做错事太多。

老人们有理由洋洋得意, 
把青年人训斥得灰心丧气;
“左”从左枝杈流下,
“右”从右枝杈流下——

交汇成一种永远向下的仪式,
比血液更轻快地滑翔,
比身体更沉重地嵌入
那没有箭头的厚实土地。

大雪将安置那被挤掉的:
覆盖,并还原它们;
呵,一个多么单调的主题!
我离开,又回到了故乡,

像一把镰刀在墙角独语,
说有一粒弥留于野的稻谷
厌倦了身上的冻土,却始终
无力拱破村庄紧缩的心事。

(端详着一张多年以前的
黑白照片,我猛然瞥见:
那么多人的身影一晃而过,
那么多年轻和老朽之人——)

来让我们嘲笑这一生!
再也无心发作牧歌和挽歌——
它们像两条畏光的皱纹得以
在最后的乐章下潜深藏。 

○  附录
(一面碑;傻子的话)

“不断地相遇,一刻不停地 
换着我所熟悉的男子的面具; 
直到她换成了我的,就 
与我擦肩而过,永失消息。”
        (《陌生女人》)

——这首碑铭刻于反面。

“没有Z。二十六个字母
被施以减法。噢,没有Z。
它去点数前面的二十五个同类,
轮到了自身却消散无形——
一条止不住为秘境弯曲的蛇
给它布下短暂而集中的阴影;
无限的冬眠给未来降温?”
        (《没有Z》)

——以上也是反面;正面则
可能一无所有。

我疲于向最初的路径游走,
向失踪的Z,那个陌生女人;
以至我们疲于行走的反面
也将走向那被不停砍削的正面
而一同消失。

傻子说:龙和狗都向天上飞去,
惟有蛇还在冰凉的地上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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